每經記者 楊煜    每經編輯 董興生    

中國經濟現在和將來到底怎么樣？這是一個無需修飾便具有極大吸引力的問題。

11月25日晚，在央視財經頻道《對話》欄目中，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王一鳴，上海財經大學校長、黨委副書記劉元春，北京大學國家發(fā)展研究院院長姚洋，清華大學中國經濟思想與實踐研究院院長李稻葵齊聚一堂，透過數據“皮膚”，把脈經濟“神經”。

圖片來源：央視財經頻道《對話》欄目供圖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現場注意到，王一鳴與劉元春認為，中國經濟當前是“風雨之后見彩虹”。劉元春表示，“后疫情時代房地產的調整、世界經濟的調整決定了我們正在經受風雨，但這些風雨已經逐步式微，隨著我國在四季度加大宏觀政策調控力度，這些風雨必將在明年逐步消退”。

李稻葵則補充道，當前的中國經濟是風雨之后“初”見彩虹，還需要努力。姚洋強調，當前中國經濟進入深度調整期，預計還要等待3到6個月的時間，才能看到這些調整見底，中國經濟也才會穩(wěn)定下來。

那么，中國經濟正在發(fā)生哪些調整和變化？堅定看好中國經濟的信心又來自哪里？

第一問：外資在撤離中國嗎？

2023年前三季度，我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為9199.7億元，同比下降8.4%。這似乎為流傳甚久的“外資撤離中國論”提供了數據依據。中國市場真的對外資失去吸引力了嗎？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部分外資企業(yè)在撤出中國后又回到了中國。實際上，中國在市場、研發(fā)、營商環(huán)境等方面依然存在資源優(yōu)勢。此外，也需要意識到，外商直接投資在中國經濟中的作用也在發(fā)生變化。

姚洋：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我們這個全球化應該叫做超級全球化，所有的國家都被納入了一體化的進程。而發(fā)達國家產生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產業(yè)的空心化，（于是）提出要重新工業(yè)化，但是它的重新工業(yè)化是不是意味著離開中國？我覺得不是。

我在德國去了德累斯頓，參觀了博世的一個芯片廠。博世為什么要回到德國建廠？他說是因為歐盟給了補貼、要我們回來。我問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就減少在中國的生意？他說不是，我們還在加大對中國的投資。

王一鳴：麥肯錫對中國的產業(yè)集中度做了一個調查，采集了160種最主要的貿易品，結論是70%的生產集中在中國。所以西方現在提一個概念叫去風險，你集中度太高了，它會采取一些措施，包括對中國市場的采購給出一些限制，這會影響到外資的流動。需不需要擔心這個事兒？外商直接投資占中國GDP大概也就1.8%，過去10年大概就是這個情況，所以對中國經濟的增長本身不會帶來多大作用。

李稻葵：跨國公司在中國的角色現在變了，過去是帶來技術、帶來產業(yè)鏈、帶來國際的銷售網絡，這些仍然重要。但是今天再往前看，外商直接投資在中國經濟中的作用會有一個變化。企業(yè)戰(zhàn)略里面有一個新的理論，叫做“資源為基礎的理論”，主要考量在哪里可以獲得資源、整合資源。中國現在不僅有市場資源，而且還有研發(fā)資源，我們營商環(huán)境不斷改變的政府資源，這三個資源外面很難找到。

李稻葵 圖片來源：央視財經頻道《對話》欄目供圖

第二問：房地產何時觸底回暖？

2023年前三季度，民間固定資產投資同比下降0.6%，而房地產市場的深度調整是拖累民間投資的重要因素之一。近年來房地產行業(yè)的供需關系發(fā)生深刻變化，直接牽動著民生問題、經濟問題和金融問題的走向。專家指出，房地產某種程度上是經濟的“牛鼻子”，把房地產的問題解決了，經濟改善、轉暖的步伐會大大加快。

近期，全國相繼出臺多條房地產增量政策，那么房地產的價格波動到底什么時候觸底？房地產業(yè)的調整期還會持續(xù)多久？這或許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時間點，但可以確定的是，房地產不能期望重返過去的輝煌。

王一鳴：房地產投資里80%是民間投資，民間投資里面把房地產投資刨掉后是正增長的。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房地產市場的深度調整是拖累民間投資的一個重要因素，房地產投資止跌回穩(wěn)了，民間投資轉正的概率可能就會大大提高。

姚洋：我們看到中央金融工作會議對于房地產有比較明確的說法，就是說要滿足各類房地產企業(yè)的（合理）融資需求。我個人的解讀是，在供給端要給更多的合格房地產企業(yè)發(fā)放貸款。做了這件事之后，我覺得房地產就容易穩(wěn)定下來。如果要預判的話，我會說到明年二季度，大概我們能夠看到房地產穩(wěn)定下來，不再下跌，甚至可能略有增長。

劉元春：從目前的數據來看，房地產已經接近底部。當然，房地產不可能重返過去的輝煌，它一定從一個高水平均衡逐步向一個低水平均衡邁進。所以未來房地產銷售可能就在14萬億元這樣的水平，房地產投資的規(guī)模也很可能在9萬億元這樣的區(qū)間。

第三問：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還會跌嗎？

近一年多來，美聯儲持續(xù)加息，而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不斷下跌，引發(fā)有關是否要保持匯率穩(wěn)定的討論。有專家強調，現階段國內經濟的穩(wěn)定要比匯率穩(wěn)定更加重要，但也有專家認為要保持匯率的相對穩(wěn)定。值得注意的是，在中美元首舊金山會晤后，人民幣匯率逐漸轉強，這樣的趨勢會延續(xù)多久？

姚洋：一個大的經濟體最終一定是以國內經濟為主，以國內經濟情況來決定貨幣政策，不會去考慮匯率，或者至少不會過多地去考慮匯率。我們現在已經到了一個階段，就是國內經濟的穩(wěn)定比匯率的穩(wěn)定更加重要的階段，所以我們可以容忍匯率的波動，但是我們一定要把國內經濟的穩(wěn)定放在第一位。

劉元春：10月底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十分明確地（提出）要保持匯率的相對穩(wěn)定，特別是保證匯率在均衡水平上的穩(wěn)定。這幾個月全世界的貨幣都在向美元貶值，而人民幣除了對美元貶值之外，對其他貨幣是升值的。因此，對于放棄匯率目標保國內經濟，這個從目前的政策來講是不成立的。

王一鳴：我們的匯率會有一個回升空間，但是你讓我給（出）準確的預測，（這）也很難?；谖覍χ袊洕男判?，明年會不會由“7”時代又進入到“6”時代，我覺得這是可以期待的。

王一鳴 圖片來源：央視財經頻道《對話》欄目供圖

中美經濟體量大概占全球40%，兩國的一舉一動不光影響這兩個國家，（也）會影響相關聯的國家，美國如果對中國明確地表態(tài)不脫鉤，我相信很多西方國家馬上就會發(fā)生變化。所以中美如果能夠積極地相向而行，其他經濟體也會發(fā)生這樣的變化。

第四問：2024年中國經濟怎么走？

實際上，國際社會對中國經濟的展望仍然看好。11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今明兩年中國經濟增長預期分別上調至5.4%和4.6%，較10月預測值均上調了0.4個百分點。除此之外，高盛、摩根大通、德意志銀行等多家海外金融機構也都上調了今年中國經濟增長的預測值。隨著宏觀政策的效果不斷顯現，為國內經濟運行釋放更多積極信號。

姚洋：對于未來6到9個月的中國經濟，我是謹慎樂觀的。

劉元春：2024年是總量持續(xù)企穩(wěn)、結構持續(xù)調整、風險持續(xù)釋放的一年，它是我們“風雨之后見彩虹”的過渡的一年。

王一鳴：2024年中國經濟會延續(xù)企穩(wěn)回升的基本軌跡，更重要的（是），中國經濟的韌性、抗沖擊能力也會更強。

李稻葵：2024是一個重要的轉折年，明年很可能是在一些重大問題上——包括地方債、開發(fā)商的債務問題——能夠開始破題、開始解決一些長期改革、探索一些長期解決之道的重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