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余蕊均    每經編輯 楊歡

因為一張2018年的招聘公示截圖，杭州余杭最近熱得出圈。

△2018年余杭區(qū)面向應往屆高校畢業(yè)生招聘名單不完全截圖 圖片來源：網絡

清一色的清北學子，碩研、博研學歷，搭配報考單位“街道辦事處”，不偏不倚地誘發(fā)了某些人的酸性體質，引發(fā)“大材小用”爭論。

城叔以為，但凡對余杭稍作了解，便不會認為這是一種“高攀”。且不說工作之事是雇傭雙方達成一致的選擇，單純一點看，街道辦工作人員的素質提高了，難道不是好事？

引入高學歷年輕人，用余杭官方的話說，“從中看到了改善干部隊伍結構、提升干部隊伍整體素質的機會”。對普通人來說，即便沒有笑臉相迎，至少辦事可以是專業(yè)的、高效的、順暢的。

事實上，從吉林率先推行“政府雇員”到深圳啟動“聘任制公務員”試點，近20年來，各地對提高干部隊伍專業(yè)能力的探索從未停止。但和經濟體制改革一樣，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路亦稱不上平順。

如今，不妨由余杭開始，讓想法和行動都再快一點。

01

圖片來源：余杭發(fā)布

作為良渚文化的發(fā)祥地，余杭雖歷史悠久，2001年2月才獲批撤市設區(qū)，成為杭州的一個都市新區(qū)。趁著數(shù)字經濟的浪潮，余杭如今已成為浙江“經濟第一區(qū)”。

2019年，余杭區(qū)實現(xiàn)生產總值達到2824.02億元，在杭州各區(qū)縣位列第一；同期，全區(qū)財政總收入完成726.47億元，增長16.45％，增收102.61億元——經濟基礎是有的。

轄區(qū)內不僅有阿里巴巴總部（位于五常街道），之江實驗室、阿里達摩院這樣的前沿平臺，還有杭州未來科技城（浙江海外高層次人才創(chuàng)新園）、國家級杭州余杭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錢江經濟開發(fā)區(qū)）等多個產業(yè)集聚基地——發(fā)展前景也是毋庸置疑的。

這里還有一個背景。2017年，武漢、成都等城市掀起轟轟烈烈的“搶人”大戰(zhàn)，全社會對人才的重視被推至新高，“求賢若渴”不是企業(yè)專利，政府內部也不例外。

2017年12月，“基于整個余杭的高速發(fā)展態(tài)勢，特別是數(shù)字經濟蓬勃發(fā)展、社會治理工作繁重”，當?shù)卣鲃忧巴迦A、北大等重點高校去推介，并從中看到了改善干部隊伍結構、提升干部隊伍整體素質的機會，于是也就有了此番引發(fā)廣泛關注的招聘公示。

△2017年底，余杭區(qū)在北京大學召開就業(yè)宣講會 圖片來源：余杭發(fā)布

公開報道稱，余杭當時為清華北大學子一共提供了100個崗位，最終有76人報到。網友們熱議的招聘公示時間是從2018年3月28日起至2018年4月3日止，涉及第一批4名遞補和第二批49人。

另據余杭區(qū)政府網站7月底消息，自2018年以來，已累計引進“清北人才”116人、“海外人才”38人——

“打破了只從體制內選人的壁壘，進一步拓寬了選人用人引人的視野和渠道，爭取把社會上更多高層次、專業(yè)化、實踐型的人才吸納進干部隊伍和政府雇員隊伍中。”

今年7月，余杭連續(xù)第三年開展黨政機關、事業(yè)單位高層次人才引進工作，“面向全國‘雙一流’高校和世界百強名校引進高層次緊缺專業(yè)人才、面向國內產業(yè)經濟發(fā)達地區(qū)（重點是北京、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引進部分區(qū)直單位和產業(yè)平臺政府高級雇員”。

從中不難看出余杭的指向性，招聘范圍明確、能力要求頗高，若有能力勝任，為什么不能給予高薪？

02

圖片來源：攝圖網

改革皆因“需求”而起。

早在2000年省級政府機構改革時，吉林即選擇專業(yè)性很強的崗位搞雇員制試點。作為首個試點單位，吉林省省直國有資本營運決策會議秘書處除主要領導由政府任命外，組成人員均為雇用人員。

其后，吉林省人事廳代省政府起草了《吉林省人民政府雇員管理試行辦法》，于2002年6月正式下發(fā)執(zhí)行，旋即引發(fā)全國關注。

按照上述《試行辦法》的解釋，政府雇員是根據全局性工作的特殊需要，從社會上雇用的為政府工作的法律、金融、經貿、信息、高新技術等方面的專門人才。不具有行政職務，不行使行政權力，不占用政府行政編制，服務于政府某項工作或某一政府工作部門。

《人民日報》報道稱，這5方面人才正是我國在加入世貿組織之后各級政府急需的人才。“吉林省希望通過突破政府傳統(tǒng)的錄用辦法，用市場化手段來解決公共服務的特殊需要與人才極度匱乏之間的矛盾。”

《遼沈晚報》在報道中也指出，我國加入WTO后，有關政府職能及政府雇員制都需要與國際規(guī)范全面接軌。就政府機關“只進不出”的雇員終生制來說，已經難以適應政府職能調整改革的進程。同時，每屆政府都有相應的工作重點，每屆政府所需的專業(yè)人才及對相關雇員的要求不盡相同。

當時，吉林省把政府雇員分為“一般雇員”“高級雇員”和“資深高級雇員”三種。工資按相關政府公務員的2~15倍設定，共分14個檔次，其中，資深高級雇員的最高年薪可以達到19.8萬元。

但這項舉措推行起來并不順利。

當?shù)孛襟w曾在2003年初采訪吉林省人事廳相關負責人，求證政府雇員制是否會被擱置時，被告知“政府文件都下了，怎么可以不搞呢。只是現(xiàn)在的時機還不是很成熟”，同時，“實質性工作將在春節(jié)過后進行”，首批招聘政府雇員人數(shù)在10名左右。

而直到2003年6月，吉林省才向社會發(fā)布了公開招聘3名政府雇員的信息。又過了4個月，一名吉林大學教授和一位中科院沈陽計算機研究所畢業(yè)的碩士，被吉林省公安廳聘為計算機網絡方面的高級雇員。

自吉林后，上海、江蘇、深圳等多地開始嘗試實行“雇員制”。不過，隨著“最高年薪50萬”的顏兵因未能完成5000萬美元招商任務而被無錫市政府解聘，“深圳首名政府雇員”鄒琦與南山區(qū)圖書館持續(xù)多時的解聘風波等事件，曾被寄予厚望的“鯰魚們”終未成行。

03

圖片來源：攝圖網

不少學者在討論雇員制的作用時，對“借此增強公務員隊伍的生機和活力”并不樂觀，因為僅就某個崗位開展雇員聘用制，雇員很難真正發(fā)揮作用。同時，其身份認同、晉升通道等問題也亟待解決。

2007年1月，深圳開始聘任制試點，為真正實現(xiàn)公務員“能進能出、能上能下”探索新路。

根據2010年通過的《深圳市行政機關公務員分類管理改革實施方案》，深圳市公務員隊伍分為綜合管理類、行政執(zhí)法類和專業(yè)技術類三個類別，同時，根據行政執(zhí)法類和專業(yè)技術類兩類職位的性質和特點建立獨立的職務序列，明確對今后新進的行政執(zhí)法類和專業(yè)技術類職位的公務員全部實行聘任制。

時任深圳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局長王敏表示，改革的目標是通過職位分類和聘任制的實施，“淡化官本位、打破鐵飯碗”，讓公務員隊伍“更專業(yè)、更高效、更廉潔”。

新華網曾報道，自2010年起，深圳將擴大聘任制公務員招聘規(guī)模，在有行政編制空缺的前提下，爭取每年補充1000名左右聘任制公務員。在制度設計上，聘任制公務員在權利義務、職務升降、薪酬待遇等方面都與委任制執(zhí)行一樣。

王敏表示，相對于委任制，聘任制退出機制更靈活，這對想混日子的人也許是壞事，但對真正有能力、想干事的人卻是好事。

當然，若要問這項改革的效果究竟如何，從深圳各級政府共同樹立的形象中，也可窺見一二。無論辦事效率、服務水平，還是對前沿技術的敏銳程度，均有目共睹。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汪玉凱曾表示，從2005年“十一五”規(guī)劃制定頒布實施，中央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判斷，即未來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將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的關鍵。這個判斷意味著改革的重心由經濟體制轉移到行政管理體制。

換句話講，我們現(xiàn)在遇到的很多問題，都與政府有關。這些問題解決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推進，與政府自身的改革能不能推進息息相關，政府自身的改革前所未有地被提上了重要的議事日程。（《中國行政體制改革30年：思考與展望》，2009年）

如今，“十四五”即將開啟，這項改革有必要加快進程。

畢竟，要成為真正的服務型政府，沒有高素質人才不行，沒有專業(yè)能力的加持也不行，說到底，政府拆開了也是由一個個人組成。